雖然自己本身就是醫師,可是每當親人有了疾病,到底該選擇哪位醫師就診,卻往往成為我最困擾的事情。筆者本人曾經罹患過的疾病不多,然而從1973年進入醫學院,接觸到醫學堂奧之後,畢竟也獲得到了若干的心得。如果現在有人問我,到底該如何選擇醫師?我的感受是,除了技術的考量之外,更重要的是,醫師的道德觀。
什麼是醫師的道德觀?簡單的說,就是站在患者的立場,肯為患者去思考的心態。道德好的醫師,希望以對患者最為有利的治療方式,作為第一志願的選擇;品德差者,則以自我的需求,作為第一考量。
平生第一次看牙醫,所面對的,就是兩位不同的典型,兩位醫師面對患者的心態,可說是天地之差,一位是努力為自己製造練習機會的X醫師,另外一位則是願意替患者考慮的傅鍔醫師,現任國防醫學院牙醫學系主任教授。
X醫師給予我的經驗
那是發生於1973年的事情:進入大學之前,近廿年來,我的牙齒健康,從未出過任何問題,可是入學前的三個月入伍訓練,可著實的帶來一些問題。由於軍事訓練時間緊湊,口腔衛生的維持困難,開學時候發現,有一顆牙齒,居然長出了一小點斑塊!
雖然還未發生症狀,我還是立刻就到學校附設的健康中心看診,而學生初診,都是由實習牙醫師看診。診治的X姓牙醫師外表斯文,告訴我"你的牙菌斑還小,不要緊,等深一點再過來看"。
過了約一個月後,我再度過去就診於同樣一位醫師,他告訴我"現在蛀的還算淺,等蛀的深一點之後,比較好用鑽子磨洞,填補起來比較牢"。
就這樣反覆過去就診了數次,到了寒假之前,醫師終於告訴我,可以手術了。進行手術的時候,工程浩大,整張臉用一片綠色的無菌紙給覆蓋起來,只露出那顆等待著被整的牙齒,醫師並且用雙氧水徹底消毒之後,才開始鑽探工程。正在磨牙齒的時候,旁邊有牙醫師的同事過來看,兩人聊天當中問X醫師問:"這是你第一個Endo(根管治療)吧?"---雖然當時我的醫療常識不足,畢竟還是聽出了一些端倪。
果然,手術過程坎坷,自不待言,而手術的結果,則更是狀況百出。首先是,手術後當天晚上疼痛難當,第二天再去看診,當我聽見X醫師說"沒有別的辦法,現在只有打開了"的時候,前次手術的痛苦,立刻重現於眼前,我真的快要休克了!
重複前次的手術,幾經煎熬之後,終於完工,可是X醫師要求我,每隔一天,就必須到牙科門診複診換藥一次。寒假到了,我回到中壢父母家,隔一天就得回台北複診一次,總共複診了三星期,進入大學之後的第一個寒假,就在這樣的印象之中,痛苦的度過了。
千金難買早知道,等到進入臨床的醫學課程,我才知道,原來蛀牙的處理原則,是越早治療越好,而不是等著凹洞變深才能夠處理。開始實習之後,才了解嘗試第一次手術的興奮感覺.自己有爲人操刀的經驗之後,才更能夠體會出來,身為患者,被經驗不足的醫師手術,所面臨的風險。
原來,X醫師於初次見到我的時候,就已經在為他的第一個根管治療手術作準備了,把小的牙斑,培養成為蛀牙,然後再嘗試練習第一次的根管治療手術---我但願,我所犧牲的這一顆牙齒,能夠造就出能力更好ˋ經驗更好,從此為患者著想的牙醫師.
當然,這顆不成功手術後的牙齒,此後不斷的為我帶來罄竹難書的災難,直到15年後忍痛拔除,換成假牙之後,痛苦的日子,才總算暫時告一段落。
邂逅傅鍔醫師
就在來回牙醫門診複查的過程之中,遇見了傅鍔醫師。
有一回在X醫師處複診完畢,旁邊看診的牙醫師突然叫住我說"你的牙齒上下排倒扣,可以設法改善的"我一看,這位醫師的名牌上寫著牙醫師傅鍔字樣,是X醫師的同學,也是實習牙醫師,於是請教他,我該怎麼辦?
原來我有遺傳性的牙齒倒扣問題,也就是說,上排門牙,在咬合的時候,被下排門牙給包在裡面,也就是俗稱的地包天。
傅鍔醫師給我一包木質的壓舌版,教導我經常以一片壓舌板抵住上下門牙,利用槓桿原理,藉著咬合時候的推擠力量,將上排門牙向外擠壓,內側門牙則向內收。
於是我隨時含著一枚壓舌板,甚至於上課的時候,都繼續不斷的努力。每隔約一個星期,我就過去給傅醫師追蹤檢查.終於,到了第三十天,正在上課的時候,地包天的情況突然的改觀,上排忙牙突然戰勝了下排的牙齒,開始包在下排牙床之外了,我竟然成功了!
問題是,上下牙齦好像不聽使喚,牙齒搖動程度,好像感覺牙齒馬上就會掉下來,感覺很恐怖。再過了兩、三個月之後,牙床才再度穩固不動,總算是大功告成。
這次的經驗,從傅鍔醫師的親切態度,以及我有疑問時候的清楚回答,讓我深具信心,牙齒倒扣問題,獲得了徹底的改善,直到28年後的今天,牙床仍然健康強壯。
兩位醫師的追蹤
X醫師---
回想起來,同樣是牙科實習醫師,這兩位醫師當時對於患者的態度,雖然是明顯的不同,但是人非聖賢,孰能無過?所以基本上,從事件的發生至今,我對X醫師從未有過一個字的怨言。相反地,對於這兩位醫師的後續發展,我倒是充滿著興趣。
自從我從事整形外科這個專業以來,有許多兔唇、裂顎,或是單純靠整形技術,無法達到理想效果,而須要牙科醫師會診者,陸陸續續的,我都將有須要的患者,轉診到這兩位,已經是頗具知名度的醫師門診。
會診過程之中,偶爾與X醫師見面,他對以前做過根管治療的那顆牙齒沒有關切,隻字未提,卻反而對傅鍔醫師治療的效果很感興趣,要求我讓他作牙齒咬合的攝影,以作為他臨床教學的範例。
我欣然同意了X醫師的要求,讓他照相,也希望他能夠利用傅鍔醫師的種靈活觀念,教導更多的學者。
時間過了25年,基本上,我也早就從心眼裡面,原諒了這位X醫師。X醫師現在也已經是台灣有名、具有社會地位的教授級牙醫師,我衷心的希望,在我這位提供他第一次根管治療經驗的患者身上,X醫師能夠真正感受到患者的痛苦,因此而造福更多的患者。
傅鍔醫師--
傅鍔醫師的風采依舊,每一回有患者會診,都能夠聽到患者滿意的回報。果然努力有成,當年的實習醫師傅鍔,現在已經是雄踞一方的牙醫學系主任教授了。
回想當初傅鍔還是實習醫師時候,為我所作的齒顎矯正方法,不就是我們今天作整形手術的理想方式嗎?他所選擇的方式,就是站在患者的立場思考,在有把握達成目標的前提之下,盡量減少患者的傷害或副作用,來達到最完美的效果,我應該就是他實習醫師生涯中,第一位以這種構想而成功的理想案例吧?
醫師付出努力,患者盡全力配合,達成最理想的結果,這才是醫ˋ病雙方理想關係的極致,不是嗎?
除了這一點之外,我也從自己本身牙齒咬合矯正的恢復過程之中,體會出來,牙齒咬合改變之後,上ˋ下顎的骨頭,也會產生應力性的變化:原先地包天的時候,我的上顎較為後縮,等牙齒矯正之後,上顎骨自然而然的就隨著上排門牙的位置改變,而向前推出,達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.
以後我也將所發現這樣的原理,運用在整形手術的領域中,例如打薄咬肌之後,可以使下顎骨角縮小,併且變的比較圓潤,就是同樣的原理.
幾個月之前,我休假陪母親至三總眼科看診,就在藥局前面,遇見了也是陪母親看診的傅鍔教授,久久未見面,我們學長、學弟之間,也是醫師與患者之間,相談甚歡,難得的是兩位同樣超過80幾歲的老人家,都是同樣的思想敏捷,聊起天來,有相見恨晚的感覺,十分難得。
與傅教授聊的很開心,很榮幸的,成為他擔任實習醫師時候的成功患者,又見到他多年來的持續努力,感激之餘,寫下這一則封存長達25年之久的故事,以表達謝意,並且在此希望傅鍔教授的帶領之下,國防牙醫學系的水準,能夠好上加好、更上層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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